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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油公司王国进散文|难忘儿时“拾地软”
发布时间:2025-07-29       浏览量:5123      分享到:


夏雨初霁,阳光和暖,妻子从外面回来竟然提了满满一袋地软。以为她从路边菜摊买的,她说在去无定河边野地里拾的。那片野地也是我常去的地方,在那也见到过地软,但并不多。她却两个小时就捡回那么多,而且个大肉厚,黑绿透亮。正好赶上做饭时间,顺手从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鲜地软,在清水里淘了两遍,和西葫芦韭菜炒成面臊子。因了新鲜的地软,感觉那一顿饭吃得格外有滋有味。

放下碗筷时,窗外的阳光斜斜地落在窗台上,像极了小时候拾完地软回家时,晒在背上的那种暖。无定河边的风好像顺着门缝溜了进来,带着泥土和水草的腥气,一下子就把人拽回了二十年前的河滩。

那时候的无定河两岸,不像现在修了堤坝栽了树。河床边就是大片大片的荒滩,长满了苦苣和马莲,雨后泥土松松软软,正是地软喜欢的窝。我们这群半大的孩子,挎着妈妈缝的布兜,踩着胶鞋在河滩上乱窜。胶鞋里进了沙子,硌得脚底板痒痒,也顾不上脱下来倒,眼睛只顾着在草丛里扫来扫去。

地软这东西怪得很,晴天里藏得严严实实,像跟谁躲猫猫。可只要连下两三个钟头的雨,再出点太阳,它就乖乖地冒出来了。一团一团挤在草窠里,黑绿黑绿的,沾着亮晶晶的水珠。我们蹲在地上,手指轻轻捏起,生怕稍一使劲就捏碎了。谁要是发现一片巴掌大的,能高兴得蹦起来,举着给同伴们看,那神气劲儿,像是拾到了宝贝。

有次跟发小比赛拾地软,他眼尖,总比我多拾小半兜。可到了分地软的时候,他总偷偷往我兜里塞两把。“我妈说,地软要大伙拾,才长得旺。”他抹了把脸上的泥,露出两排白牙。那时候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,一把地软就能换来一整天的好心情。

我妈本就是做菜的好手,处理地软很有耐心。拾回来的地软里总掺着细沙和草叶,她就坐在小板凳上,在大盆里一遍一遍地淘。水从浑浊变得清亮,地软也洗得越发黑亮。除了掺面粉蒸窝头,她还会把地软切碎了,和着红薯面做菜汤。锅里的水烧开,撒一把地软,再丢几个红薯块,咕嘟咕嘟煮上一会儿,满屋都是甜甜的香。我们捧着白瓷碗,喝得额头冒汗,连碗边的汤汁都要用舌头舔干净。

冬天的时候,我妈会把晒干的地软用温水泡发,和着萝卜丁、肉末做馅包包子。发面的时候,她会让我帮忙揉面,面团在手里越揉越软,就像那些躺在河滩上的地软。包子上笼蒸的时候,蒸汽从笼屉缝里钻出来,带着地软的鲜和肉的香,馋得我在灶台边转来转去。刚出锅的包子烫得拿不住,两手倒来倒去,咬上一口,地软的软和肉末的香在嘴里散开,那滋味,能记一辈子。

如今无定河边修了观景台,昔日的荒滩变成了绿地,可地软还在。妻子拾回来的地软,和小时候拾的没两样,黑绿透亮,带着河泥的腥气。晚上炒了地软鸡蛋,儿子吃得津津有味,问这是什么。我说这是地软,是爸爸小时候常拾的东西。他眨着眼睛,好像听不懂,就像当年我不懂妈妈说的“地软里藏着日子的香”。

收拾碗筷时,看妻子把剩下的地软摊在院子里晾晒,阳光透过筛眼落在地软上,像撒了层碎金。忽然明白,地软这东西,不挑地方,荒滩也好,绿地也罢,只要有泥土和雨水,就好好地长着。就像那些日子,不管穷富,只要心里踏实,就过得有滋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