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十六，北风裹着寒意，拂过高原。母亲说，再有两周就要过年了。站在老院子里，望着房檐下悬挂的一串串红辣椒，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期盼过年的童年。

记得那时的腊月，总是从一个清冷的早晨开始。父亲天不亮就起来杀猪，母亲在灶间准备热水。我和哥哥被晨寒惊醒，蹑手蹬脚地钻出暖和的被窝，趴在窗棂上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大人们。水烟氤氲中，父亲熟练地处理着年猪，那是一年中最庄重的仪式。

灶房里，母亲和奶奶早已生起大火，铁锅里煮着各样肉食。我最喜欢帮奶奶剁馅，虽然她总嫌我剁得不够细。每次她都会悄悄给我塞一个刚出锅的肉丸，那滚烫的温度和浓郁的香味，至今想来都让人馋涎欲滴。

临近年关，家里最忙碌的要数蒸馍。母亲和奶奶商量着要蒸多少花馍，要做什么样的花样。案板上，面团在她们手中变幻出各种形状。我最爱那些粘在案板边角的面皮，母亲总会把它们揉成小动物的模样，说是给我和弟弟的新年小礼物。

腊月里的年味，也藏在父亲写春联的笔墨里。他总要挑个好天气，将去年的春联小心揭下，然后一笔一画写上新的。我就站在一旁看着，被朱砂的香气熏得昏昏欲睡，却又不舍得离开。那时的日子仿佛特别长，每一天都是对除夕的期盼。母亲蒸的年糕，奶奶腌的咸菜，还有父亲悄悄准备的鞭炮，都是我数着日子守候的盼头。

如今站在高原的寒风中，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，突然明白，年味不只是那些具象的准备，更是全家人忙忙碌碌时的那份默契。那些期许，就像母亲蒸馍时灶间的热气，烘在脸上，暖洋洋的。

昨日整理年货时，我在老屋的檐角处，看见一串老品种的红辣椒在风中轻轻摇曳。抬手轻触，满手都是经年沉淀的辣香。掰开辣椒，里面的籽粒饱满如故。记得母亲常说，这辣椒的籽要年年留着，来春撒进地里，才结得出最红最香的果实。原来，年味就像这辣椒籽，有期许才生的饱满。（赵蔡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