咱绥德汉,那可是黄土高坡上长出来的硬汉子,就像山旮旯里的酸枣树,皮实、耐旱,风里雨里都立得住。打小在这黄土地上撒欢儿长大,听着信天游,闻着羊膻味,我这骨头缝里都透着绥德汉的劲儿。
小时候,印象最深的就是爷爷。他总是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羊肚子手巾,脸黑得像被锅底灰抹过,全是一道道褶子,都是被这风沙和日子划拉出来的。爷爷一辈子尽跟土地打交道了,天还没亮,就扛起锄头出门,等天黑透了才往家走。他的手又大又糙,全是老茧。在山梁上,他弯着腰,翻土、播种,动作麻溜得很。汗水顺着脸往下淌,滴到干巴巴的地里,他都顾不上擦一下。我跟在他屁股后面,小小的人儿在他的影子里,啥都不是。他一边干活,一边给我讲过去的事儿,从咱绥德老辈子的传说,到祖祖辈辈咋吃苦受累,那些话就像种子,在我心里扎了根。爷爷的勤快和硬气,就是我眼里绥德汉的样子,对土地有敬畏,对日子有盼头,对家有担当。
再大点儿,我就留意起身边的叔伯干大们。一到农忙,男人们都凑一块儿,收庄稼、打场晒粮。一个个光着膀子,皮肤黑得发亮,干活的时候,肌肉一鼓一鼓的。大伙一边干活,一边扯着嗓子开玩笑,时不时还吼几句信天游,那声音在野地里传得老远,透着咱绥德汉子的豪爽劲儿。
咱绥德汉,那可是重情重义出了名的。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,不用招呼,大伙都主动去帮忙。男的挑水搬东西、跑腿打杂,女的就在厨房忙活做饭。我结婚的时候,那些平时不爱吭声的叔伯们,忙前忙后,脸上都笑开了花。有个大爷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娃,以后好好过日子,有难处,尽管吱声!”就这一句话,我心里暖乎乎的,知道这是实实在在的关心,有事儿的时候,他们肯定不会掉链子。
绥德汉的感情,看着糙,实则热乎。就说以前我叔家大哥,喜欢邻村的姑娘,可又不好意思说。每次去城里赶集,都偷偷给人家买爱吃的枣果馅。农闲了,就去姑娘家闷头干活,啥也不说。后来两人好上了,大哥为了让姑娘过上好日子,出去打工,省吃俭用,挣的钱都寄回家。他眼里都是对以后的盼头,对姑娘的责任。他们的感情,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,就是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,用行动守着对方。
现在,时代变了,绥德汉的日子也不一样了。好多年轻人都出去闯荡,可不管走到哪儿,骨子里的那股子劲儿还在。回到老家,看到以前的伙伴,虽说穿得时髦了,生活也洋气了,可一笑起来,还是那么憨厚,性子还是那么直爽。在城里打拼,遇到不顺心的事儿,就想想老家的黄土地,想想长辈们说的话,咬咬牙,接着往前冲。
绥德汉的模样,就是爷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是叔伯们在地里挥洒的汗水,是邻里间实打实的情谊,是对感情的坚守。这模样,藏在信天游的调子里,混在黄土地的风沙里,刻在每个绥德男人的心里,一辈传一辈,永远都不会变。(冯望元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