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清晨,母亲家的厨房总比平日里醒得更早。防盗门被钥匙拧开的轻响接二连三,哥哥一家三口刚进门,不到4岁的小侄儿就挣脱大人的手,举着颗糖果扑向正择葱的奶奶。
“快来搭把手。”母亲笑着拍掉围裙上的葱屑,竹篮里的葱白已经码得整整齐齐。父亲系着蓝布围裙站在案板前,刀刃笃笃笃地落在五花肉上,粉红的肉糜混着莹白的油脂渐渐成形。嫂子把刚买的香菇倒在水盆里,水纹荡开时,映出姐姐在一旁剥蒜和我靠墙啃着苹果监督他们的影子。
擀皮的活儿仍是父亲掌勺,面团在他掌心转着圈,擀面杖一压一旋,转眼就成了边缘薄中间厚的圆片,像撒了一地的铜钱。相差5个月大的外甥和小侄踮着脚扒在案板边,伸手争抢擀面杖,被我笑着抱起来一个:“爷爷这手艺,得等你长到案板高才能学。”我擀的皮总带着歪扭的花边,父亲不说话,只把破了边的皮重新揉进面团,再揪个小剂子塞给我:“中间厚点,才兜得住全家人的心意。”
包饺子时,八仙桌旁挤得满满当当。母亲和姐姐捏的饺子像元宝,褶子又匀又齐,在盖帘上排得笔直。嫂子包的是新式花样,捏出个金鱼尾巴。我和哥哥包的总透着笨拙,他的馅放太少,饺子像没吃饱的麻雀;我总把皮捏漏了,得母亲拿点面疙瘩补补丁。两个小家伙攥着迷你面团,用玩具小擀杖敲出片碎纸似的皮,裹了颗糖果捏成个三角,宣布这是 “宝宝牌饺子”。
父亲烧的水滚得冒起白汽,母亲端着盖帘走过去,白胖的饺子扑棱棱跳进锅里。起初沉在锅底,被沸水推着翻卷,渐渐鼓起来,在水面打转。母亲拿着漏勺轻轻推,怕它们粘在一起,蒸汽腾起来,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头发,也把满厨房的香味裹得更浓,有肉香,有葱香,还有酱油醋混着香油的味。嘴巧的小外甥趴在灶台边数:“一个、两个……”
第一锅饺子端上桌,筷子叮叮当当碰在一起。小侄儿举着咬了一半的饺子,油汁沾在嘴角,含糊地喊“好吃”。母亲不停给我们碗里夹着饺子,自己最后才拿起筷子吃。
在这大夏天,客厅空调的冷气被哥哥调到了20度,依然阻挡不住饺子的热气从碗里冒出来,扑在人脸上暖乎乎的。看着一家人围着桌子说笑,忽然明白,这饺子里包着的哪只是肉馅,分明是全家人凑在一起的热闹,是母亲看着儿孙绕膝的满足,是日子里最实在的甜。